容一行

-这是民国时政哥跟教书先生斯斯的一点小故事，可能还会有另一篇民国背景的番外（碎碎念）设定是政哥不老不死但是失去绝大部分记忆，在世间游历寻找杀死自己的方法-

那个怪人已经是第五天来这里了。

李斯目光不时往窗外飘去，在与外面那人眼神接触后又匆忙收回。

他每天都来这里站着，说是偷听李斯讲课倒是好些，可他那正气凛然的样子倒不像是来学堂偷听的，反倒像是……

像是个门神。

李斯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噗嗤一笑，学生们疑惑地看过来，他又马上换成威严的脸色:“……非礼勿视，非礼勿听，非礼勿言。”

小家伙们便摇头晃脑跟着一起:“非礼勿视，非礼勿听，非礼勿言。”

外面那人则疑惑地挑了挑眉。

怎么感觉在说我呢。嬴政摸摸鼻子，心里说。

他前几日路过此处，偶然间往学堂里一瞥，看到了里面手执书卷的李斯。也不知是什么魔力，他接下来几天不管要去干什么，都鬼使神差的要来这学堂附近转一圈、站一会儿。嬴政也心奇，他孤身在世间游历千年，已经很少有事物能引起他的兴趣了，但是这个人……

总让他有一种再见故人之感。

“先生。”有人在他旁边说话。

“先生。”嬴政从沉思中晃过神来，看到一直被他盯着的那位此刻正站在面前。

“先生，我注意您好几天了，您需要什么帮助吗？”李斯目光带有探询。他已经想好了，只要这个人的回答有哪一点不对，他就立刻把这人带去警署。

“没有，我不需要。”嬴政神色坦然。

李斯暗暗打量他，脸上带着得体的笑意：“那您为何一直站在这？”

“看你。”

“什么？”李斯以为自己听错了。

“我说，我站在这是为了看你。”

竟如此直白。李斯有些抖，强装镇定道：“先生，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。”难不成遇上了登徒子，而且竟然还是个变态……

“抱歉，我没说清楚。”嬴政冲他行一礼，解释说，“鄙人以为，先生器宇轩昂、满腹经纶，定是才华绝世、智冠群伦，为鄙人生平少见，鄙人心下敬佩，于是忍不住天天来此观察先生的一言一行，以此作为前行之标杆。”

原来是个误会。李斯笑笑说：“原来是这样，先生谬赞了。那先生直说便好，用不着这般，还使我起了疑心，先生不要见怪。”

“无事，是我先坏了规矩。”

“话虽这样说，但李斯还得给先生赔个不是。正好快到饭点了，附近有一家饭馆口碑甚佳，我请客？”

李斯？嬴政将这两个字在唇齿间细细咀嚼：“你叫李斯？”李斯闻言轻轻低头，垂下睫毛的样子更加温润如水：“在下不才，与鼎鼎大名的秦相李斯同名。未曾请教先生尊姓大名？”“我……”嬴政将要说的话在嘴里转了一圈才说出口：“我叫嬴其文。”

“嬴先生果真人如其名、气度不凡。”

嬴政随李斯来到那家饭馆，随便点了几道家常菜。

“这家的紫菜蛋花汤很好喝，多喝点。”李斯冲他说。

嬴政点点头，夹了一筷醋溜土豆丝：“李老师是本地人吗？”

“是。怎么了？”

“实不相瞒，我刚游历到此地，听说此地风景极佳、民风淳厚，想趁着春季草长莺飞时四处走一走、看一看，也好为我的游记增添色彩。只可惜人生地不熟，想请一位本地向导为我带路。”嬴政说得头头是道。“先生在写游记？”李斯有些惊讶。“见笑，还未动笔，仍在搜寻素材中。”嬴政回答。

见嬴政神情认真不像是撒谎，李斯思索一会儿，斟酌着说：“李斯可以陪先生出游，不过届时需要先生来学堂旁稍等片刻。”

“那就先多谢李老师了。”

“先生太客气了，以后就叫我李斯吧。”

“那以后便称我为嬴……”嬴政顿了一下，“其文吧。”

新挂上的名号，不太习惯罢了。

春光烂漫，春草细软，春花繁茂，春风和暖。嬴政和李斯跟在学生们后面，慢慢悠悠地走。

“我的教书方式比较特别，我喜欢把学生带入自然，让他们亲身体会天地的一切美好事物。”李斯说到这不禁连语气都自豪了起来，“否则只坐在教室里，是感受不到的。万物只有用心去体会，才能解其意、通其理。”

“好妙的方法。”嬴政赞叹道。

“李老师！”学生们在前面唤李斯。李斯忙快步上前，热切地把手搭在一个男孩的肩膀上：“看到什么了？”

“有蛐蛐！跳好高啊！”小男孩激动得双颊泛红，小心翼翼地把手心里的蛐蛐捧给李斯看：“老师你看！”

那只蛐蛐不安地停在男孩的手心，触须轻轻颤抖。李斯挑眉露出一个微笑，对男孩说：“那么，接下来要怎么做？”“老师，我知道的！”男孩轻轻蹲下，将那只蛐蛐放入草丛里，它立刻遁入草丛里消失不见了。

“好。老师之前说过什么？”李斯循循善诱，“‘已识乾坤大，犹怜草木青。’小泽，做得很好。”男孩高兴得鞠了个躬：“谢谢李老师！”

学生们在春风下或嬉笑玩闹，或观察草木，或二三成队在放纸鸢。嬴政和李斯在一小丘上休息。嬴政坐在李斯身旁，正轻轻拨弄一朵刚长出来的野花。“说得好，已识乾坤大，犹怜草木青。”嬴政侧过头看李斯。“见笑了，这出自儒学大师马一浮笔下，斯只是引用。”李斯回答，笑颜不改。

“但也可见你的才华与胸襟。草木虽小，却也有情、有志。那么我斗胆一问，李老师之志为何？”嬴政眼睛一眨不眨注视着李斯，像是可以从那黑色的眼睛里看出什么来。李斯倒也不避，二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。李斯在嬴政的眼睛里看李斯，嬴政在李斯的眼睛里看嬴政。良久，李斯移开目光，站起身，抬手朝远方一指：“那我先问问，其文，你看到了什么？”

嬴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。远处，绿波荡漾，树木扶疏。嬴政略略想过，稳声回答：“看见春和日暖、微风和煦，树木葱茏、花草繁盛。”

“斯看到的是天下黎民、芸芸众生。”

嬴政有些惊诧，转动目光看向李斯。

“其文，再往远处看些，还能看到什么？”

嬴政没有说话，他想听李斯的答案。果不其然，沉默片刻后李斯开了口，声调平稳、不疾不徐：“是苍生被战火所苦，硝烟战劫不退，国家危难，风雨飘摇。”

“说来不怕其文笑话。斯平生所志，是为济民于危难、救国于水火。”李斯目光深远，“斯成为老师，是想，培养栋梁之才。这一代人是国家的希望，是撑起国家的臂膀。”

嬴政静静听着，想起他来此时一路上看到的涂炭生灵，至今仍历历在目。

李斯回过神，有些不好意思：“啊，刚才心血上涌，对你说了这么多……”“无事，说明李老师是真把我当朋友看。”嬴政笑笑，也站起来：“好一个远大志向，那其文便祝李斯，万事皆顺，所念皆成。”

“多谢。”李斯感激地看他一眼。“既然你对我敞开心扉诉说志向，那我也将我的一些心中事诉与你听。”“什么事？”李斯问。

嬴政舒展开双臂，东风游走过他的衣襟袖袍。他仰面向天，闭起眼睛，声音随风吹进李斯的耳朵里。

“浩荡山河，人间无我。”

（新建了个二十四节气的政斯合集，这篇就算在里面吧，是番外也是政斯的节令故事，毕竟懒了（））